《阿灰小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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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导读:本已决定撤出投资的许多赞助商们又得到了一个宣传自己的大好时机,于是有多家大型企业联名发起并成立了“城市动物保护基金会”,让生活在城市里的动物有了生存保障。

  (十五)

  天渐渐黑了下来,太阳带走了光亮,也带走了温暖。不过它们四个没有因秋夜的凉意而感到寒冷,因为它们个个怒火中烧,吐一口气几乎能将树叶点着。

  “阿灰!抢我的老婆不说,还抢我的主人,还有我的衣服,我跟你势不两立!”阿贝怒喝道。

  “我已经不欠它什么了,从今以后它就是我的敌人!”阿猪发恨说。

  “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我们得想办法把阿灰赶走。”阿点冷静道,“阿洋,我们从哪进去?”

  “从厕所的窗户里进,我主人临睡前才关那扇窗户,跟我来。”阿洋带路。

  由于窗口很小,所以阿猪只好蹲在外边放哨。虽然它们三个从不承认自己笨,但钻窗户时却将愚蠢笨拙表现地淋漓尽致,阿点的眼镜碰掉了,阿洋虽然熟悉地形,但还是在落地时滑了一跤,阿贝就更糗了,从窗台向下跳时脚底一滑,一头扎进了马桶里,贝氏发型瞬间变成了湿了水的拖把。

  “真该死!笑什么!谁也不能说出去!阿洋,你们家马桶怎么这么靠窗啊!”阿贝有气没处撒。

  “这样气味散得快啊,笨蛋。”阿点戴好眼镜。

  “你比以前更帅了。”阿洋恭维道。

  “不用安慰我,这是我一生最黑暗的一天。”阿贝使劲嗅着什么,突然喊道:“马桶没冲!”

  “我说怎么一股骚味。”阿洋实话实说。

  “哈哈,肯定是我主人刚上完,在家都是我帮他冲厕所。”阿点颇为肯定道。

  “你们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吗?”阿贝已初离愤怒了。

  “杀人?”阿点猜。

  “洗澡。”看来阿贝的爱美之情比复仇之心更强烈。

  阿贝见旁边有个水桶,一个纵身就跳了进去,阿洋反应慢了半拍没有拦住。

  “这是什么水啊,怎么有股怪味。”阿贝马上从桶里跳了出来。

  “这桶是我主人用来盛浇花水的。”阿洋解释说。

  “他用什么水浇花?”阿贝紧张地问。

  “也没什么,就是淘米水和变质的牛奶。”

  “你怎么不早说?”阿贝掐住阿洋的脖子。

  “你动作比刘翔都快,我哪能拦住你?”

  “一生总有几次踩到大便的时候,忍了吧,今天多踩了,以后肯定少踩很多。”阿点安慰道。

  “我忍!我发誓再也不到你家来了!”阿贝冲着阿洋嚷道。

  阿贝刚将身上的水抖干净,就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被发现了!”阿贝现在有些神经质。

  “不可能,先躲起来再说。”阿点比较冷静。

  “到这来。”阿洋把它们带到了墙角的水桶后面。

  门打开了,不过人没看见,倒是先听到了一番对话。

  “老郎,一会工夫都三趟了,是不是公家的好茶喝多了?”吕诗人笑道。

  “这男人一上四十啊,毛病就多了。”郎科长走进厕所,一边关门,一边开灯,一边解裤腰带,一气呵成。

  “痛快!”郎科长整好裤子关上灯便走了出去,果真没有冲马桶。

  阿贝和阿点面面相觑。

  “他们快吃完饭了,我们要赶紧行动了。”阿贝说。

  “阿洋,去你的卧室,阿灰应该睡在那。”阿点说。

  “Fuck!”一向矜持的阿洋终于冲破了心理防线,下意识地用母语骂了一句粗口。

  阿贝和阿点望着阿洋,一脸错愕。

  “看什么,跟我来!”阿洋一狗当先,冲出了厕所。

  它们三个从一旁迂回到了阿洋的卧室,并躲进了衣橱里。

  “阿猪还在外边呢。”阿贝突然想到。

  “没时间管它了,它那一身猪皮不怕冻。”阿点说。

  不一会,酒足饭饱的人们说笑着走出门,在凉风中瑟瑟发抖的阿猪听到了主人的声音后便疯跑上去,此时的它是多么渴望主人的关心和疼爱,多么渴望主人能把它抱在怀里给它温暖、给它关爱,可是它快得太快,一下子失去重心,把一旁的垃圾桶撞翻不说,里面的垃圾正好盖到它的身上。

  “哎耶,这是谁家的脏狗。”由于阿猪在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而且满身五颜六色的垃圾,所以朱大嫂没有认出这是阿猪,即使有点像她也不会想到阿猪会在这里。

  看着主人有说有笑地远去,无比委屈愤怒的阿猪又平添了一份悲凉,此时此刻,它真的伤透了心,默默地在心中发誓:与朱家断绝关系!

  送走了客人,杨老侨把阿灰带到了阿洋的卧室,在它脖子上栓了一条链子,担心阿灰野性难驯,半夜逃跑。

  “Mr灰,先委屈you一下啦。乖Baby,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训练,goodnight!”杨老侨安顿好阿灰后走了出去。

  机会终于来到了,阿贝第一个从衣橱里冲了出来,一个飞身猛扑将阿灰压在身下。

  “我抓住它了,哥们儿们快上!”

  阿洋和阿点也跳了过来,将阿灰团团围住。

  “快说!你为什么到我家来?”阿洋大声问。

  “嘘,小声点,小心被你主人听见。”阿灰小声说。

  没想到阿灰反客为主,这句话把阿洋噎得不轻,一时竟无言以对。

  “你还嘴硬?”阿贝虽然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还是将音量放得很低,“你怎么能穿我的衣服?脱下来!”

  “阿灰,我过去一只把你当朋友,今天的事情你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阿点说。

  “少跟它罗嗦,先扁它一顿在说!”说着,阿贝就想动手。

  “这说来话长,一时半会说不清楚,过几天你们就明白了。”

  “不行,快说!不然把你五马分尸!”阿洋一副残暴的模样,可是别说五马分尸,就连五条狗都凑不齐。

  “你们放心,运动会之后我就会离开这里的,你们相信我!”

  “你让我们相信,有什么凭据?为什么非要在运动会后离开?有何企图?”阿点抛出了一连串问号。

  “下周就要举行运动会了,他们——就是你们几个的主人选中我参赛,为了赢得奖金。这次运动会表面上是为我们举办的,其实是利用我们为他们人类挣钱,据说优秀的狗会被送到国外马戏团当小丑,或者卖给有钱人当玩物。如果我拒绝了,他们还会找其他的狗,因为他们只想着挣钱,所以我要留下来,坚决不让他们的企图得逞!”阿灰慷慨陈词。

  “你说的都是真的?”阿贝问。

  “没有半句谎言。”阿灰坦诚道。

  “阿灰的犬品我了解,不会欺骗我们,再说那些人要不是为了特殊的目的,肯定不会对阿灰那么好。”阿点考虑片刻后道。

  “对不起阿灰,我错怪你了。”阿洋道歉说。

  “没关系,我们都是同类啊。”阿灰老生常谈,“对了,我听他们商量说,从现在起到运动会结束,让你们轮流替我看仓库,为了不让你们起疑心,一律说体验生活。”

  “Yes,Yes,我主人就是这样跟我说的。”阿洋越来越像他主人了。

  “欺犬太甚!”阿贝愤然道。

  “既然他们对我们无情,我们就对他们无义!我们要想个办法大闹运动会。”阿点说。

  “就凭我们几个行吗?”阿洋怯懦道。

  “当然不行,所以我们要在运动会开始前拉一批队伍。”阿点说。

  “拉队伍?太棒了!我做梦都想当将军!”阿贝挺直腰板打了个敬礼。

  “你以为拉队伍跟拉屎那么简单啊,现在的狗根本没有战斗力,也不懂得团结。”阿点说。

  “阿灰,听说北厂旁边就有一帮狗,据说很厉害。”阿洋问阿灰。

  “你说的是旺仔俱乐部,那些狗是黑社会组织。”阿灰看似从不招惹它们。

  “阿贝,你不是常说你救过旺仔俱乐部老大的命吗?这下可以让它还你个犬情啊?”阿点说。

  “都过去一年多了,我是吹牛的,是我小主人救的它。”阿贝扭捏道。

  “你主人救的跟你救都一样,在平安街也只能求助它们了。”阿点鼓励阿贝。

  “是啊阿贝,你不是做梦都想当英雄吗?”阿洋推波助澜。

  “你别起哄!”阿贝瞪了阿洋一眼。

  “阿洋说的没错,再说阿咪喜欢的是英雄,而不是什么文弱书生。”阿点的话戳到了阿贝的软肋上。

  “好!我去!”阿贝甩了甩一头的乱发。

  (十六)

  旺仔俱乐部既不位于灯红酒绿的闹市,也不处在宁静祥和的社区,而是在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这里曾经是一个废品收购站,大大的院子里堆满了各种回收的废旧物品。后来收购站关闭了,围墙也拆掉了,周围建起了横七竖八地棚户区,住的大都是外来务工人员。由于没有统一的管理和规划,这里很快就垃圾成山、污水遍地,而且犯罪率极高。前任市长曾将治理此地列入日程,但由于政治斗争不幸被调到大西北去施展自己的治理才华了,而继任者熊市长对于前任的所有计划通通否定,因此,这里也就变成了一个被遗忘的角落。

  住在这里的人屡次上访,但得到的答复始终是等待。只要攒了点钱的都搬离了这里,致使人越来越少,而狗却越来越多,经过几次大规模火并后,阿仔成为了这里的狗王,并成立了自己的帮会——旺仔俱乐部。

  说起来阿仔和阿灰几乎同时从乡下来到平安街,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不同的经历造就了不同的境遇。阿灰虽然清贫,但还算有主人有工作,至少名声上过得去,而阿仔无依无靠,整日流浪,还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在人类社会里肯定吃不开,终于因一次偷猪肉的行为被人打折了一条腿,幸好阿贝和它的主人从一旁经过,救了阿仔一命。此后,阿仔很少再到平安街。它没有狼的凶残,但却有狼的领袖才能和团队精神。不到半年时间,它就将棚户区附近的领地占为己有,没有饭吃的流浪狗都投靠它混饭吃,外来的狗都来找它寻求庇护,而城里的狗则来这里娱乐消遣。如今,阿仔已经是一呼百应,旺仔俱乐部更是威震八方。

  从阿洋家出来后,阿贝、阿点、阿洋和阿猪四个就直奔旺仔俱乐部而来,十点之后正是俱乐部最热闹的时候。

  “阿仔长的什么样?是不是像巴斯克维尔的猎犬?”阿洋问。

  “故事听多了吧,长的很普通,还不如你恐怖呢。”阿贝说。

  “怎么还没到?”阿猪快要跑不动了。

  “加把劲,穿过这条小巷就是了。”阿贝说。

  “这么隐蔽的地方你是怎么知道的?”阿点问阿贝。

  “不告诉你。”阿贝保密道。

  “哎呦,是不是来这泡过妞?”阿点色迷迷地笑道。

  “阿飞带我来过,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气氛,体验生活,什么都没干,我是有原则的。”阿贝神气道。

  “什么是原则?”阿洋问。

  “原则嘛,就是一根骨头,自己主人给的就吃掉它,要是别人给的就不要吃。”阿贝解释道。

  “我还是不明白。”阿洋呆呆地问。

  “这么直白你还不明白?洋人那么聪明,洋犬怎么这么笨呢?自己回去慢慢体会吧。”

  借助远处高层建筑物照出的昏暗灯光,它们穿过了这条阴冷肮脏的小巷,黑暗中的旺仔俱乐部渐渐清晰起来。

  这里堆放着成山的垃圾,上面有数不清的狗在寻觅夜宵或是追逐打闹。旁边那间废弃的小屋和一辆只剩下一堆锈迹斑斑的骨架的老解放卡车则是俱乐部的娱乐场所,屋里整夜歌舞升平,野狼嚎派歌手沙哑的歌声响彻夜空,卡车上比较浪漫,时不时有几条狗在上面调情。

  “怎么才能找到阿仔呢?”阿贝问。

  “分头打听一下吧。”阿点说。

  “那不是阿飞吗?”阿洋看着那条跳上卡车的狗说。

  “在哪?”阿贝问。

  “刚跳上卡车。”阿洋指着卡车说。

  “这家伙,整天来泡妞。”阿贝说。

  “让它帮我们找阿仔就是了,估计它们应该很熟。”阿点突然想到。

  “好主意。”阿贝它们朝着卡车走去。

  “站住!”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从它们身后传来。

  它们驻足回望,是两条高大威猛、长相穿戴一模一样的彪形大狗。

  “你们几个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其中一个大狗说。

  “我们是来找——”阿点赶忙打断了阿贝的话。

  “我们是来找乐子的,第一次来不免有些紧张,请问两位大哥这里都有什么好玩的?”阿点嬉皮笑脸说。

  “它们是第一次?哈哈——”两条大狗相视一笑、击掌相庆。

  它们四个莫名其妙地望着它们俩,一头雾水。

  “我们是孪生兄弟,我叫阿龙,它叫阿虎,我们就是传说中的龙兄虎弟。”阿龙拍着胸脯说。

  “你们好,我叫阿贝,这是阿点,这是阿洋,这是阿猪。”阿贝一一介绍。

  “欢迎你们的到来,以后你们就是我的小弟了。”阿龙神气道。

  “什么?我们只想来看看,没准备入伙。”阿贝说。

  “没说要你们入伙,只要成为俱乐部的会员就可以了。”阿龙说。

  “俱乐部现在是会员制管理,以后其它狗问你们是谁的小弟,就说是‘龙兄虎弟’罩着的就可以了。”阿虎说。

  “我们需要交保护费吗?”阿点问。

  “不用交钱,阿仔严禁我们乱收费,大家是感情投资。”阿虎说。

  “成为会员有什么优惠?是不是吃东西便宜?”阿猪问。

  “吃喝玩乐都能便宜,干么像人类那样,什么都要提钱。”阿虎说。

  “那我就不明白了,我们到底要做些什么呢?”阿点纳闷道。

  “实话告诉你们吧,明天俱乐部要进行各部门领导的竞选,每个会员都有选举权,我和阿扁竞争保卫科科长,目前我们的拥护者数量相当,只要你们站到我这边来,我一定会胜利,到时候亏待不了兄弟们。”阿龙在为自己拉选票。

  “你们俱乐部还有什么部门?”阿点问。

  “还有餐饮部、财务部、文体部、宣传部、外交部——”阿虎逐一介绍。

  “我靠!还有外交部?”阿猪道。

  “当然了,一般情况下仔哥亲自挂帅外交部,跟外边打交道最不容易。”阿虎说。

  “听说这次选举后,外交部将交给你们城里头一个叫阿飞的来管。”阿龙说。

  “阿飞?我哥们儿。它怎么能当你们的外交部长呢?”阿贝说。

  “它的主人是平安街有名的兽医,因为像我们这些没有户口的狗是没法看病的,所以仔哥想通过它为我们寻求求医的办法。”阿龙说。

  “仔哥真好。”阿洋默默地嘀咕道。

  “怪不得阿飞乐不思蜀呢。”阿贝心想。

  “你们餐饮部有候选犬吗?”阿猪问。

  “餐饮部是我们这里最吃香的部门,几个候选犬打过好几回了,个个身手不错,好像它们是竞争保卫科的。”阿虎说。

  阿猪一脸无奈。

  “宣传部很适合我,我就是搞文字的。”阿贝自信道。

  “我们都不识字,宣传部长也不需要识字,再说我们这的通讯基本靠喊,所以谁的嗓门大谁就是宣传部长。”阿龙说。

  “你们的管理很完善啊,跟人类社会差不多了。”阿点敬佩道。

  “人类社会?区别大了,我们的领导很少,并且身先士卒,关键是没有腐败。”阿龙说。

  “难怪你们群体越来越大,生活越来越好啊。”阿点说。

  “现在都是一家犬了,没有‘你们’,只有‘咱们’。”阿龙说。

  “阿龙哥一向很关照自己的小弟,所以明天的选举一定要支持它。”阿虎说。

  “这好办,不过你们要先帮我们一个忙。”阿贝说。

  “说吧,只要我们龙兄虎弟做得到。”阿龙说。

  “我们想见阿仔哥,有件重要的事。”阿贝说。

  “什么重要事要惊动仔哥?”阿虎问。

  “我们希望当面对说它。”阿贝说。

  “是不是不相信我们?”阿龙有些生气。

  “不是,这件事必须要请仔哥出面,请恕小弟不敬。”阿贝说。

  “不过仔哥正在出席欢送会,估计现在没时间理会你们。”阿龙说。

  “欢送会?”阿洋问。

  “两个月前,我们与一群野狗火拼了一架,死了很多兄弟,它们的老婆无法养活那么多刚出世的孩子,于是仔哥就帮忙照顾它们,还培养它们如何听人的话。明天一早它们就会跟着阿飞去平安街,寻找领养它们的人,里面正举行欢送它们的晚会。”阿龙说。

  “为什么要送给人?”阿贝问。

  “这个你应该能理解,跟着人会有好日子过。”阿龙说。

  “如果这样,你们不就没有后备军了吗?”阿点又问。

  “我们一开始也反对,但是仔哥不愿看到它们再像自己的父辈那样死在战场上,而是能找到一户好人家,毕竟在人的家庭里,它们是安全的。”阿龙说。

  此时,阿贝、阿点、阿洋和阿猪都沉默了,它们似乎都想到了什么,只是不知它们在沉默后放弃,还是在沉默后爆发。

  (十七)

  “我要见阿仔,就现在!”阿贝突然打破沉默。

  对于阿贝的反常表现,大家都很惊讶,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它。

  “看什么!我要见阿仔!”阿贝把声音又提高了一个八度。

  此时的俱乐部变得一片寂静,所有的狗都朝阿贝这边聚集。不一会儿,接到报信的阿仔从屋子里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身后尾随了一群个头很大的狗。

  “是谁要见我?”阿仔面无表情、语气低沉地说。

  “呃——是我。”阿贝有点紧张。

  “你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阿仔不慌不忙地问。

  “当然是重要的事,怎么说呢,”阿贝不知从何说起,“不好意思,我想先捋捋头绪。”

  “你是谁的小弟?”阿仔问。

  “我是阿龙哥的小弟。”阿贝靠在阿龙身边。

  阿仔没有说话,只是看了阿龙一眼,然后又回到了屋里。围过来的狗也都各自散开了。

  “你可把我害惨了。”阿龙抱怨道。

  “怎么了?”阿贝问。

  “阿仔哥很生气。”阿虎说。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有重要的事情要跟它说,可是一紧张不知怎么开口了。”阿贝说。

  “我一开始就说,有什么重要事告诉我,我帮你们想办法,这下可好,不但没解决问题,连我都没脸见仔哥了,明天的选举输定了。”阿龙很郁闷。

  它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阿龙哥消消气,我们来的目的就是找阿仔的,也确实有件很重要的事需要和阿仔商量,而且阿贝曾经救过它的命。”阿点打破僵局说。

  “听仔哥说是一个人救过它一命。”阿虎说。

  “那个人就是阿贝的主人——不,小主人。当时它也在场,是不是阿贝?”阿点说。

  “我知道该怎么说了!”阿贝的话又一次让大家倍感惊讶,它径直走向小屋,不顾它们的劝阻。

  “阿仔,我想和你谈谈!”阿贝推门而入。

  “又是你,没看到仔哥正忙着吗?快把它轰出去!”站在阿仔旁边的狗说。

  阿龙阿虎和阿洋阿点阿猪它们也跑了过来。

  “不用轰,我自己会走,不过要先听我把话说完。”阿贝坚定地说。

  “我靠,你小子想挨揍是吧,阿龙——”那个狗刚要让阿龙带阿贝出去,阿仔终于说话了:“你到底有什么事?快说,如果是成心捣乱,那我是不会给你留情面的。”

  此时,屋外面也聚集了很多狗,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阿贝身上。

  “我想问一下大家,我们是不是狗?”阿贝环视四周,大声问道。

  大家都很纳闷,为什么要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废话,不是狗难道我们还是人?”有一个狗笑着说。

  “不管是否跟人生活在一起,是否有户口,是否种类不同,我们都是狗,我们都要团结在一起!”阿贝说。

  此时大家都安静了下来,都想听听阿贝往下说些什么。

  “我是跟人生活在一起的,人类称我们狗是他们最好的朋友,因为我们听话,我们可爱,我们可以帮他们消除寂寞,我们忠诚不二,虽然我们有这么多的优点,虽然我们为人类做了这么多贡献,可人类真的在乎过我们吗?我们是不会说人话,可是我们有感情、有需求、有尊严!再过几天,市里将举行一个犬类运动会,虽说是为我们狗举办的,但他们的目的是通过我们挣大笔的钱,然后把取得好成绩或是被看中的狗卖给别人,去当马戏团的小丑或是有钱人的玩物!”阿贝慷慨激昂。

  “行了阿贝,你主人对你不错了,再说运动会也不关我们的事,人哪个不爱财?我们还吃着自己的惦记着别人的呢。卖给有钱人有什么不好?我还求之不得呢,就算是到马戏团当小丑也不错啊,可以周游世界。”阿飞的声音从屋外传来,依偎在它怀里的一个小母狗也轻声附和着阿飞的话。

  “你除了泡妞、占小便宜还会干什么?跟你主人一个德性,真后悔有你这个朋友。”阿贝说。

  “我主人怎么了?这里很多狗生病都是我主人给看的,那些没爹的小狗不也靠我带到平安街,再通过我主人送人?”阿飞有些恼火。

  “不用说,你和你主人在中间肯定大有好处。”阿贝寸步不让。

  “好处当然要有,有付出就要有回报,现在是市场经济,难道这也算占小便宜?”阿飞走到了阿贝身边。

  “你以为我们一辈子被人玩耍就是幸福吗?”阿贝用头顶着阿飞的胸口。

  “对!我们狗天生就是人的玩物!因为人会给我们吃的,人会给我们关心,人会给我们安全,其它动物都羡慕我们,难道我们不幸福?我们还能奢望什么?我们只是一条狗而已!”阿飞推开阿贝。

  一片死寂,一片木然,就连阿仔也一动不动地凝望着它们。

  “一条狗?条?一说条我就来气,论地位、论体型我们都不可能跟蛇用一个量词啊,人类为什么不把自己论条呢?”阿点机警地打破了沉默,还摆出一副极为夸张的pose。

  “那我们该论什么?”阿洋问。

  “论——我也不知道论什么,反正不能论条。”阿点说。

  “人类真的是很可恶,让我们代言了上千年的贬义词。像什么‘狗仗人势’,我们什么时候仗他们势了,那是给他们壮势;还有‘狗肉上不了大席’,上不了你们可以不吃啊,还老说‘挂着羊头卖狗肉’,难道我们还不如羊值钱?”阿猪接着说。

  “就是啊,有一句话我很厌恶,‘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们超出职责范围去帮助他们,反被倒打一耙;还有‘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想问一下,除了大象外,谁嘴里能吐出象牙来?为什么单挑我们说事?”阿点气愤道。

  “还有那句‘狗眼看人低’,严重的诽谤!”阿猪说。

  “没错,他们还经常用‘狐朋狗友’来形容不三不四臭味相投的朋友,太可气了!狐狸阴险狡诈、诡计多端,可我们自古以来就是良民啊,看家护院、忠心不二,最终还是沦落到禽兽的行列!这个词还他妈的成了成语,人类才是禽兽呢!”阿点狂叫不止,情绪有点失控:“最恶毒的一个词不是成语,就两个字——‘走狗’!我们什么时候背叛过?我们忠诚,但不代表我们没有立场和原则!人类诋毁我们还不算,还侮辱我们的母亲,说什么‘狗娘养的’!虽然我没有见过我的母亲,但我还是无法忍受!”

  “最为可恨的就是那句‘狗改不了吃屎’,同胞们,我们什么时候吃过屎?”阿猪话音未落,就听身后有一个杂毛狗伸着脖子、咂摸着嘴说:“我刚吃了。”

  “吐出来!以后不许再吃了!”阿猪欲哭无泪。

  “如果我说的话人类能够听懂,我肯定会骂他们个狗血喷头!”阿点刚说完这句话,周围的狗便用异样的目光盯着它,意识到错误的阿点连忙捂住嘴。

  “哈哈,你们的表演很像人类说的相声。其实人类和我们一样,有好有坏,有优点也有缺点,正因为他们了解我们,与我们关系紧密,才让我们成为那些贬义词的代言,人类总不能把自己比喻成那些东西吧?这算是人类的一个缺点,但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我们就是低人一等,这是事实。”阿仔说。

  “阿仔,你是不是老大?”阿贝问。

  “我不是什么老大,只是资格老点罢了。”阿仔谦虚道。

  “这不是谦虚的时候,如果你还是旺仔俱乐部的头领,就给大家一个交待。刚才我和阿飞都摆明了观点,如果你同意我阿贝的说法,就马上组织一批兄弟,我们一起去大闹运动会,给人类一个警醒,也给我们争得一回尊严,让他们给予我们应有的尊重。如果你同意阿飞的说法,那我们四个立马就离开这,永不来犯,而你们依旧在这垃圾堆里继续快乐地生活,这些没有父亲的小狗也会在人类社会里继续没有尊严、没有自由地活着。你做决定吧!”阿贝说。

  阿仔并没有马上做出回答,而是一瘸一拐地走到每一个即将踏入社会的小狗身边,轻轻地抚摸它们,然后走到了阿贝和阿飞跟前,对阿贝说:“刚才在外面看到你时,我就认出你了,你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小狗。”

  “是我小主人救的你。”阿贝说。

  “如果你的小主人没有你,她可能就不会对狗有这样大的爱心,她会像目睹屠夫杀猪杀羊那样径直走开。”阿仔刚说完这句话,阿猪和阿洋不约而同地支吾了一声。

  “人可以被我们感化,之所以我没有想过报仇,是因为我想用我们的忠诚去换取他们的信任。的确,他们信任我们,因为我们明知道是欺骗还要估计上当,明知道是敷衍还要强颜欢笑,因为我们忠诚于自己的主人,永远不能超越规则,只有这样,主人才会喜欢,我们才会有吃的,才能活下去。狗是这个世界上活得最累的动物,我们不具备野生的能力,只有讨人喜欢的本事,所以,我们要么活得贫穷而自由,要么活得富足而卑贱。阿贝刚才说的我也思考过,我们已经在人类那里得到了能得到的一切,除了尊严。”阿仔转过身对阿飞说:“阿飞,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我很高兴,你为我们所做的一切我们都会牢记在心,我代表俱乐部的所有成员谢谢你。”阿仔向阿飞鞠躬。

  阿飞马上扶起了阿仔,说:“不管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尊重,但我希望你能站在现实的情况下考虑,到底是生活重要还是面子重要。”

  “生活是什么?过去我一直认为吃饱了、安全了生活就快乐了,其实不是。我们已经学会了一切,但还不会说‘不’。”阿仔又转向阿贝,说:“阿贝,我们大闹运动会!”

  “太好了!”所有的狗都兴奋地跳了起来,乱叫一通,好像那条天生就栓在脖子上的无形铁链瞬间松脱了。

  “我终于明白什么是‘原则’了,它就是一根骨头,我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阿洋自言自语道。

  在一片狂欢声中,阿飞垂着头走出屋子,阿贝也跟了出来,叫住它说:“阿飞,对不起,我们还可以作好朋友吗?”

  阿飞回过头,笑着说:“当然了,你很了不起。”

  阿贝说:“加入我们吧。”

  阿飞摇摇头说:“不了。你们赶紧商议吧,我不会去告密,我忠诚于我的主人,更忠诚于我的同类。”

  阿飞和阿贝拥抱在了一起。

  (十八)

  还有一天,运动会就要拉开帷幕了,阿灰得到了组委会发的参赛号码和赛程安排,他们四人立刻围坐一团细细研究起来。007是郎科长托关系给阿灰申请的号码,希望阿灰能像007那样无所不能。吕诗人根据阿灰的训练情况,自信地给它报了八项比赛,包括100米、400米、跳高、跳远、跳水、游泳、口接飞盘和铁狗三项,为所有参赛选手之最,因此阿灰的照片也被印在了运动会的宣传彩页上。

  省里也非常重视本次运动会,专程发来了慰问电,既是预祝也是督促,要求赛前所有参赛狗都要打针,赛后所有狗都要进行尿检,融入到世界反兴奋剂的大潮中。运动会第二天就开幕了,可还有十几家公司迫切希望提供赞助,组委会不得不加班加点地在场地里面寻找能够安插广告的地方。只可惜场地有限,能做广告的地方都用上了,就连裁判的T恤衫、跑道、座椅,甚至连厕所门、马桶盖上面都印着赞助商的广告,可是还有一个天狗月饼的广告要挤。正在大家一筹莫展时,不知从哪钻进来一条狗,在旗杆下面撒了一泡尿。此时大伙都在气头上,于是将这几天里积攒的火气全部发泄在了这条狗身上,吓得它灰溜溜跑了。不过唯独秘书长笑了,他立马从旁边取了一块硬纸板,在上面写了一句话,难题随之迎刃而解——天狗月饼提示您:请看好自己的宝贝,此处禁止大小便。

  运动会开幕了,平安街人犬空巷。

  此时的市体育中心已经是人犬交织的海洋,入口处悬挂着一个牌子,上写:除人与狗外,不得入内。再看主席台,市领导和几家主要赞助商的代表都已就坐,熊市长端坐正中,满面春光。本次运动会的影响力和收益大大超出了预想,熊市长那副铁青的面孔便很难再现,而且人也变得格外热情,逢人便握手,见狗就抚摸。

  “有请来自我们宝岛台湾的著名乐队‘动力马车’倾情演唱本届运动会会歌《下一站天狗》,掌声在哪里!”现场解说员扯着嗓子喊。

  动力马车在场地中央搭建的舞台上激情四射地演绎了这首为狗谱写的歌,“狗!狗!狗!来啊!来啊!来!旺!旺!旺!冲啊!冲啊!冲!”全场一片“吠”腾。

  文艺表演结束后,熊市长挺着将军肚踱到主席台中间的话筒前,熊呼海啸道:“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可爱的犬儿们,你们好!在这个秋高气爽、秋风送爽的时节,我们迎来了大治市第一届犬类运动会,此时此刻的心情,怎一个爽字了得?首先我代表大治市政府,向各位商界朋友、各位市民、各位爱犬致以十二分的谢意——”台下并没有响起持久的掌声和犬吠声,倒是夹杂着许多催促声,有很多狗也开始有些躁动不安。熊市长发觉不对劲,于是直接从“首先”跳到了“最后”:“最后,我宣布,大治市第一届犬类运动会,开幕!”熊市长一阵巨吼,话筒险些坠地。

  “下面有请运动员和教练员入场!”现场解说员高声呼唤。

  大治市的四个区都派出了庞大的阵容,入场式自然浩浩荡荡。平安区代表队排在队伍最前面,不是按参赛狗的数量来排序,而是根据每个区注册户口的狗的数量(包括农转非)来决定的。吕诗人牵着阿灰走在队伍的前头,一身统一的阿迪装备格外显眼。

  “场内的观众们,电视机前的朋友们,你们正在观看的是国家为大力支持增进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超脱世俗偏见的划时代的公平的盛况空前的不分你我一同欢乐的犬类运动会!快看,走在最前面的是平安区代表队,他们的口号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奖牌第三,奖金无所谓’,这是多么响亮多么诚挚多么进步多么无私多么可贵多么精彩多么振奋多么和谐多么与时俱进多么富有体育精神的口号啊!”这小子的嘴绝对比宋世雄快好几倍。

  观众席上每个区的拉拉队提前开始了比赛,呐喊声、犬吠声此起彼伏。教练们不停地向观众挥舞手臂,而狗更为浪漫,直接飞吻。

  “观众们观众们观众们,快看这些运动员,个个如狼似虎、健步如飞!瞧!那不是刘易斯吗?那不是约翰逊吗?那不是盖伊吗?那不是伊辛巴耶娃吗?那不是菲尔普斯吗?那不是格布雷西巴西耶吗?那不是刘翔吗?那牵着它的不就是孙海平吗?”堆放在解说员桌下的十瓶矿泉水只剩一半了,大概都已化作吐沫星了。

  所有的运动员和教练绕场一周,然后列成方队站在操场上。

  “全体起立,升国旗,奏国歌。”

  全场立刻安静了下来,狗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能感觉到事情的严肃性,所以都静静地站在主人身边。

  “请运动员、教练有秩序退场,下面马上进行第一项比赛,男子100米!请第一批勇士们各就各位!”

  只是缓缓地绕场一周,有些狗就气喘吁吁了,也难怪,如今生活好了,又被溺爱,哪个狗没几斤赘肉?

  “这哪是运动会啊,简直是肉食狗批发交流会。早知道就让我家阿猪参赛了,它在里面算是瘦的。”朱大嫂说。

  “你应该happy才是,这些狗怎能是阿灰的对手?”杨老侨得意道。

  “应该增设相扑比赛。”郎科长讽刺道。

  “真该带我家阿猪来看。”

  “本想今天带阿点来,可它昨晚不知去哪玩了,一夜未归。”

  “我家阿猪也没回去。”

  “Maybe都去仓库了。”

  “阿猪饿了怎么办?”

  “不是还有朱大哥吗?等运动会结束好好陪陪它们。一会阿灰就要比赛了,朱大嫂,你去终点那边等着,带着配好的营养液。老杨,你负责拍摄。我去跟裁判老英打个招呼,万一阿灰抢跑就让他睁只眼闭只眼。”郎科长分好工后,大家立刻分头行动起来。

  此时在对面的看台上,出现了阿贝它们的身影。

  (十九)

  运动会终于打响了第一枪。可是枪一响,所有的狗不是冲向终点,而是集体跳到了主人怀里。于是组委会商讨决定,用哨声代替枪声。各位教练好歹让它们各就各位了,哨声一响,它们的确没有再害怕,而是集体撒尿。组委会实在没招,只好先推迟百米飞犬大战。阿灰在旁边目睹了A组的表现后,不禁暗喜,好像是在嘲弄它们的愚蠢,更像是在讥讽那些自作聪明的人们。

  百米推迟,阿灰它们只好提前进行跳高比赛。纵观这些跳高选手,除了阿灰之外,都像参加举重比赛的。阿灰被安排在最后一个跳,第一个试跳的是088号,市税务局局长的爱犬。它的特点是脖子身子一般粗,细短的小腿像是一根大火腿上插了四根牙签,走路都不稳,别说跳高了。果然,三次试跳后,它连起跳高度5cm都没有跳过。常言道,打狗还得看主人,局长一发话,爱犬又得到了一次机会。这次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摔了几个名副其实的“狗吃屎”,而是干脆衔起竹竿,送到主人跟前。这一举动引爆了全场,笑声连成一片,088号一脸无辜地望着自己的主人,可得到的却是一记耳光和一句谩骂。随后,它像疯了似的到处乱窜、狂叫,周围的狗也开始躁动起来。阿灰见时机成熟,就提前拉响了暴乱的讯号,它也开始在场地内疯跑起来,乱咬乱叫。分布在各个观众席区的阿贝、阿点、阿洋、阿猪和阿仔的队伍也纷纷响应起来,很快便将会场搅得一团糟。

  “大家看,场内的运动员们集体热身,观众席上也做起了人浪,多么热烈的氛围啊!”突然有一条狗从解说员的头顶踩了过去,这时他才如梦方醒,喊道:“好像出现了一些意外,请大家保持镇定,看好您的犬子,千万不要乱!”当说完,他就感觉头顶一阵热乎乎的,他用手一抹,原来是一坨新鲜的狗屎。“救命啊!”解说员抱头鼠窜。

  阿贝它们在看台上横冲直闯,专门抢女人的包,这样一来,人就会松开自己的狗,狗一窜人就乱,人越乱狗越窜。全场顿时乱作一团。

  “仔哥,它们派出警犬了,怎么办?”龙兄虎弟对阿仔说。

  “好办,赶紧让阿妮组织起它的姐妹们,这时候就要看它们的了。”阿仔急中生智道。

  本次运动会禁止警犬参赛,它们在一旁也看得很辛苦,这下终于可以大显身手了。几十条警犬迅速奔向了各个看台。阿妮和它的姐妹们早已在看台恭候这些德国佬了。

  “嗨,黑贝哥,你好魁梧啊。”阿妮冲一条警犬抛了一个媚眼。

  “宝贝儿,我在执行任务,稍等片刻。”黑贝从阿妮身边蹭了过去。

  “你真不会怜香惜玉,现在这么乱,估计一会我就被踩伤了,你这个警务工作者太不负责了。”阿妮娇嗔道。

  “好吧。”黑贝带着阿妮突出重围。

  不仅局面越发失去控制,警察的情绪也有些失控,竟然朝天鸣枪。对狗鸣枪和对牛弹琴是一样的,非但不会使局面稳定,反而更加混乱。

  “鲍总,您消消气,这纯属意外。”熊市长对最大的一家赞助商的老总说。

  “意外?我要收回所有赞助费,不行的话就法庭见,哼!”鲍总脱掉那身被狗撕了许多缺口的西装,狠狠地摔到地上,愤愤而去。

  熊市长愣在原地,脸色铁青。

  此时的看台已经是人仰狗翻,有很多狗被踩伤,很多人被咬伤,很多狗相互撕咬。阿灰发觉事情闹大了,马上跑到了话筒边,大声叫道:“同胞们,大家不要乱,每个看台区都有出口,千万不要挤,更不要自相残杀!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人类办这次运动会是为了借我们发财,我们其中会有很多朋友被卖掉,甚至代言一些狗肉食品,用千百万同胞的生命来成就自己,我们能心安吗?我们还会是忠诚的代名词吗?所以我们要反抗,让人们知道我们的想法!”

  阿贝他们四个也跑到了阿灰身边,异口同声道:“没错,为了钱,我的主人抛弃了我,我们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

  它们的话效果不错,所有的狗都停止了厮打,情绪稳定了许多,慢慢朝各个出口跑去。

  “我的阿猪!还有你们的狗。”朱大嫂看见了话筒旁边的阿猪它们。

  “我明白了,它们整天在一起,都串通好了。”郎科长恍然大悟。

  “What?一群狗能策划毁掉一场秩序井然的运动会?”杨老侨笑道。

  “为什么不能?我们真的用心了解过它们吗?”郎科长一语道出了天机。

  “我们四个聪明人被一个乡下来的野狗阿灰耍了。”吕诗人苦笑道。

  “完了,500万啊。”杨老侨此时也不说英语了。

  “谁啊?”朱大嫂正在气头上,不知谁不要命,拨通了她的手机。

  “是我,老牛啊。你们怎么回事,说好让你们的狗替阿灰看仓库的,可是一个都没来,昨晚仓库被盗,我也被我那个远亲赶出来了!合同说得好好的,这可怎么办?”其实跟牛老汉谈话最好就是在电话里,这样就闻不到他满嘴刺鼻的酒气了。

  “我没找你算账,反倒先找到我头上了?你养的那是什么狗?好事都给搅和了,狗不教,你之过!合同作废,回你老家去吧!”朱大嫂真火了,手机差点冒了烟。

  “你让我回去,可我怎么过啊?我一个老头孤苦伶仃——”

  “你怎么过关我屁事!回家晒你的大粪干去吧!”一向以语言文明干净著称的朱大嫂竟然喷出了这样的话,真可谓“狗急了跳墙,人急了变态”啊。

  “Gameover……”杨老侨意味深长道。

  “市长,赶紧走吧,这群狗疯了!”他的司机把车开到了场内。

  “我要把大治市的狗全部杀光下酒!”一个小时前还声称“爱狗胜过爱人”的熊市长,此刻已经对狗充满了仇恨。

  刚才还是“狗咬狗,往西走”,此时已是“狗帮狗,门外走”了,不一会,所有的狗都安全离开了体育场。

  “谢谢你,仔哥。”阿贝它们五个与阿仔它们聚到了一起。

  “要谢应该谢你们,让我也真正做了一回有骨气的狗。”阿仔说。

  “估计那些人会报复你们,那可怎么办?”阿猪担忧道。

  “不要紧,我们本来就是行走江湖的,大不了离开平安街再去打拼新天地。”阿仔自信道,“放心吧兄弟们,有龙兄虎弟在我身边,我很快会东山再起的。”

  “是啊,我们会一直跟着仔哥,不用为我们担心。”龙兄虎弟道。

  “阿灰,今天你说得真好,过去我一直瞧不起你,认为你始终懦弱的活着,现在我才发现,我才是最懦弱的。”仔哥说。

  “过去我一直认为你很坏,是个黑社会老大,听阿贝讲过你的故事后,我才知道你原来很善良、很义气,真后悔没去投奔你。”阿灰笑道。

  “你们赶紧走吧,再晚了估计就出不了城了。”阿点说。

  “多保重,后会有期!”阿仔与它们一一拥抱后,带着浩浩荡荡的队伍,绝尘而去。

  “好帅啊!”阿贝望着阿仔的背影崇拜道。

  “你也很帅。”阿灰对它说。

  (二十)

  大治市可谓满城尽带宠物狗,阿灰它们五个夹杂在其中向平安街跑去。

  警方在分析现场录像后做出决定,即刻通缉阿灰、阿贝、阿点、阿洋、阿猪、阿仔及它的兄弟们。由于阿仔它们身经百战,团队协作能力很强,所以早已逃出了危险地带,而它们五个却连危险的气息都没有嗅到,浑然不知地奔向已经布下天罗地网的平安街。

  “你们听,是警车的声音,不会是来抓我们的吧?”阿洋害怕道。

  “我们也体验一下亡命天涯的感觉,实在是太好玩、太刺激了!”阿贝兴奋道。

  “恐怕没那么好玩吧。”阿点感觉不妙。

  “我想回家了,好饿啊。”阿猪体力不支了。

  “你们不能回家,肯定有警察等着。”阿灰说。

  正在它们犹豫不决之时,一辆警车开了过来。它们立刻朝反方向疯跑起来,可前面也有一辆警车拐了进来,它们只好岔进了中间的小道。

  “刚才你要跑这么快,我们早脱险了。”阿贝埋怨阿猪。

  “我也不知道我还能跑这么快。”

  它们停在一个小胡同里喘着粗气,阿灰一定神,发现这正是阿咪楼下,这让它条件反射般打了一个冷战。

  “你们快上来!”一个清脆的声音从它们头顶缓缓飘下,它们五个同时抬起头,原来是阿咪。

  阿灰和阿贝比较犹豫,愣在原地不动。

  “先躲起来再说。”阿点把它们俩推了上去。

  毛大婶将它们放进来后立刻关紧了门。

  “听说警察要抓你们,怎么回事?”阿咪急切地问。

  “我们把他们的好戏搅和了。”阿点说。

  “我们都成大英雄了,所有的狗”

  “我还是出去吧,落到你主人手里还不如被警察抓住。”阿灰藏到了桌下。

  “放心吧,我主人早就不生你的气了。”阿咪笑道。

  突然一声巨响,吓得它们毛都竖了起来。

  “嘿嘿,不好意思,是我肚子在叫。”阿猪傻笑道。

  “瞧你那出息,我们又不是来蹭饭的。”阿点故意这么说。

  “估计你们都饿了,我主人正在为你们做饭呢,要不你们讲讲你们的故事吧。”阿咪道。

  “这说来话长,就从我们拉队伍开始说吧……”阿点先起了个头,然后你一言它一语地将全部经过和盘托出,阿咪听得格外认真,并且为它们的英勇而感动。可是一向能说会道的阿贝却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只是忸怩地躲在后面。

  “这次全靠阿贝了,你要是看到它在旺仔俱乐部的英勇表现,绝对会——”

  阿贝打断了阿点的话,微微一笑说:“小事一桩,何足挂齿。”

  “真的吗阿贝?”阿咪瞪着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望着它。

  “嘿嘿,嗯。”阿贝极为腼腆地应承了一声。

  “叮咚……”门外传来一串急促的门铃声。

  “谁啊?”毛大婶给阿咪使了个眼色,让它们赶紧藏起来。

  “我们是警察,奉命搜查几条疯狗,我们有搜查令,希望您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毛大婶拉开一条门缝,发现还有两条大狼狗跟在两个警察身后。

  “快把它们牵走,我最怕狼狗了。”毛大婶连忙把门关上。

  “大娘不用怕,这狗是经过专业训练过的,绝对不伤及无辜。”

  “这可难说,前些天报纸上登了一条新闻,说一位老警察被自己养了多年的警犬咬伤,险些丧命,我可不敢让它们进来。”

  “大娘,你准是小报看多了,发生那种事的几率不会超过万分之一,您尽管放心。”

  “你这么说我倒更相信报纸了,狗毕竟不是人,兽性难改,万一那万分之一落到我头上,你们负责啊?”

  “那好,不让狗进去,我们进去行吗?”

  “当然可以了,我这个老市民怎能阻碍你们执法啊?”毛大婶打开了门。

  其中一个警察把警犬送回了警车上,另一个出示了一下警察证和搜查令后,踏进了毛舍。

  “慢着!”毛大婶叫住他。

  “又怎么了大娘?”那个警察终于崩溃了。

  “换鞋!”毛大婶打开鞋橱,找了半天说:“没你合适的拖鞋啊,你等会,我到屋里给你找找。”

  “大娘,您饶了我吧,我任务真的很重,下次我给您大扫除行吗?”他快哭了。

  “看你那可怜样,进来吧。”

  警察刚往里走了两步,毛大婶又叫住了他。

  “姥姥,又怎么了?你看我年轻好欺负是吧?”他哭着问。

  “你还真哭了?快擦擦。”毛大婶拿出手帕递给他。“大小伙子连这点麻烦都扛不住,怎么立大功啊?”

  “我当警察都一年多了,这还是第一次派任务给我,”小警察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我以为是搜查什么要案通缉犯,挺高兴的,没想到是搜几条狗。本来就很委屈,您又这样不配合我,我能不哭吗?”

  “搜狗怎么了?任务不分大小,看你执行得好不好。再大的人物也不都是从小事干起的?”

  “嗯,谢谢大娘。您刚才叫住我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我这个人爱干净、整洁,不希望别人乱翻我东西,看你这么委屈,就随便翻吧。”她估计那些狗已经都藏好了。

  “放心,我不会乱翻您东西的。”小警察抽噎了两声后到屋里搜查起来。

  由于不能乱翻东西,所以行动起来显得蹑手蹑脚,不像在搜查,更像考古。

  他俯下身子看了看床底和沙发底,又翘起脚尖瞧了瞧衣柜顶,然后缓缓打开衣柜,从0度角望到90度,又从90度望到180度,最后关上衣柜走到阳台,发现阿咪正趴在一个倒扣的大木盆上睡觉。他马上拿出通缉令对了对照片,确认不是要通缉的狗,而后转身走进洗手间洗了洗脸。

  “找到了吗?”毛大婶问。

  “对不起,打扰了。”小警察一脸羞愧。

  “没关系,警民一家嘛。我想问一下,为什么要抓那些狗?”

  “我也不知道,上级让抓就抓呗。您老留步,再见。”小警察一脸的失落,一肚子的无奈。

  毛大婶见警车开走后,马上走到屋里,看看它们究竟藏到哪里去了。可是她找了半天,只是在阿咪身下的大木盆里发现了阿猪。

  “你们都出来吧。”阿咪喊道。

  阿灰和阿贝从衣柜里钻了出来,阿点从沙发上跳了下来。原来阿灰和阿贝钻进了悬挂在衣柜里的大衣里面,用嘴咬住撑子挂在里面,警察不解开衣服根本看不见。阿点“智高犬胆大”,在沙发上缩成一团,跟旁边的那只斑点靠背枕十分相似,不仔细看很难区分。

  “阿洋呢?”阿咪问。

  “我最担心它了,藏哪去了?阿洋!”阿点边喊边嗅。

  “哈哈,在这,睡着了。”阿猪从洗手间的水池里发现了它。

  阿洋正抱着一根拖把睡觉,不知是困了,还是被刚才的冒险行为吓掉了魂。

  “阿洋那身乱糟糟的毛还真像是拖把布,怪不得人看不出来,真有你的,阿洋。”阿点佩服道。

  “吓死我了,刚才他就在我旁边洗脸。”阿洋惊魂未定。

  “看样子在我家很安全嘛。”阿咪说。

  “只能说暂时是,”阿灰有些担忧,“虽然今天没有抓到我们,但他们估计我们就在附近,肯定会增加警力将这里包围搜查,所以我们要赶紧离开这。”

  “阿灰说的对,趁人还不多赶紧走。”阿点说。

  “怎么也要先吃了饭再走啊。”阿咪失望道。

  “是啊,不吃饭哪有力气逃跑?”阿猪的肚子又叫了。

  “开饭了!”毛大婶给每个狗都准备了一大碗香喷喷的饭。

  “你们多吃点。”阿咪话音未落,它们已经将脸埋进了碗里。可惟独阿贝没吃。

  “快吃啊大英雄,要不一会就凉了。”阿咪鼓励阿贝道。

  “好!”阿贝一头扎进碗里,第一个把饭吃完,而且添得一个二净。

  电视上突然插播了新闻,第一条便是大闹运动会的消息。它们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播音员做完简要陈述后,播放了运动会赛场上的一些现场录像,其中阿灰的镜头最多,阿贝它们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宣布了判决结果:阿灰被认定为疯狗,按照法律应处以死刑;阿贝、阿点、阿洋和阿猪情节较轻,罪证不足,被判入狱三天,而且三天内不准吃肉。屏幕上打出了它们五个的照片和悬赏金额。接着,屏幕里又出现了刑警支队侯队长的画面。他说:“紧急通知,所有家庭注意,从下午四点开始,务必不要让自己的爱犬出门,只要发现街上有狗,一律射杀!如果有警员登门搜查,请务必予以配合,谢谢。大治市平安区刑警支队。”

  “哼!牛气什么?有种的冲着人来?对这么几条小狗施展起威风来了,算什么人民卫士?”毛大婶义愤填膺。

  “他们怎么能这么给阿灰定罪?凭什么?阿灰整日保卫着平安街,他们怎么能这样?”阿咪哭着说。

  “我看他们才是疯子呢!”阿贝气愤道。

  “赶紧走,还有一个小时就四点了,我们必须在一小时内逃出平安街!”阿点说。

  “大家不用担心我,我其实很能跑!”阿猪从地上一跃而起。

  “阿灰,不要难过,我们不会离开你的。”阿洋走到阿灰跟前。

  此时的阿灰不相信听到的一切,它没想到人类会这样报复它。那个平安街的大英雄怎么突然变成了一条人人见而诛之的疯狗了呢?它只是想让人们给予它们应有的尊重啊。过去它只认为做错事顶多就是挨顿打,没想到这次却要夺取它的生命。它想到了小时候跟小伙伴们在田间玩耍时的日子,那是它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松软的泥土、高高的玉米、甘甜的泉水,还有那温暖的小窝。阿灰默默地垂下头,眼里一片模糊。

  “阿洋,mybaby,”电视上出现了杨老侨一张哭丧的脸,“原谅me,我错了,希望你早日回家,以后我会对你more好,very好,好verymuch,so好that!”

  阿洋气愤道:“要我回去?做梦!”

  接着,电视上又出现了吕诗人道貌岸然的模样:“阿贝,我的好贝贝,快回来吧,我再也不会抛弃你了,就像天空无法割舍白云,大地无法失去土壤,父亲不能没有儿子。”

  阿贝怒道:“以为念首诗就能打动我?过去是,现在不是了!”

  随后,又出现了一派官相的郎科长:“阿点,没有了你,我一天也无法正常的生活,看不见你身上的点,就像看不到阳光。”他似乎是在模仿吕诗人,可惜有点邯郸学步。“回来吧,阿点,家门24小时都为你敞着。”要是小偷也在电视机前,郎科长家准被盗。

  阿点哼了一声道:“假惺惺的,我看你怎么过?”

  因为朱大哥突发急性肠炎,所以朱大嫂去医院陪他,没有到电视台录节目,电视上自然没有出现她的身影。

  阿猪恼羞成怒,狂叫不止。虽说看到自己的主人都很生气,尤其是听到那些假惺惺的话语,可见不到就更生气了,就连一丝哄骗所带来的温暖都没有。

  (二十一)

  毛大婶和阿咪下楼转了转,发现周围暂时还没有布置警力,只有一名警察在胡同口站岗。于是毛大婶让阿咪跑回家叫它们下来,自己走向那位警察。

  “警察同志,能帮我个忙吗?”毛大婶晕晕沉沉地说。

  “当然可以了大娘,您怎么了?”警察关切地问。

  “可能是我的高血压又犯了,刚下楼就不行了,麻烦你扶我到社区诊所行吗?”毛大婶扶着墙说。

  “没问题。”警察一边扶着毛大婶,一边拿出对讲机。

  毛大婶知道他要叫人过来替他站岗,所以故意向前一趴,警察下意识地丢掉了对讲机,双手搀住了她。

  “谢谢你。如果你的工作重要,我就自己去吧。”毛大婶颤颤巍巍道。

  “不要紧,耽误一会没关系,我送您过去。”警察搀着毛大婶,慢慢朝诊所走去。

  毛大婶引开了警察,阿灰它们趁机跑了出来,与阿咪道别后,匆匆踏上了逃亡之路。

  由于警方还没有将平安街全部封锁,加之阿灰对通往郊区的大小路段都十分熟悉,所以它们有惊无险地逃出了平安街。

  “总算逃出来了,累死我了。”阿猪躺在了地上。

  “我们该去哪?”阿点问。

  “管他呢,反正不回去了。”阿贝说。

  “要不都到我的老家去吧!”阿灰一提起老家显得格外兴奋。

  “有好吃的吗?”阿猪问。

  “当然有了,都是城里吃不到了野味,纯天然的!那里有爬不到顶的山,有吃不完的果,有喝不干的泉,有跑不到边的田野,还有许多快乐的小伙伴。在那里,人都非常友善,我们在他们眼里不是宠物,而是真正的一个家庭成员。他们上田耕地,我们看家护院,虽然吃的不如他们好,但却没有一点卑微的感觉。我们一起去吧!”阿灰绘声绘色的将家乡描绘了一番。

  “太好了!我跟你去!我要找户既疼我又不会骗我的农家。”阿猪跳了起来。

  “估计他们直接把你当猪来养了,哈哈!阿灰,我也跟你去!”阿贝道。

  “我也去。”阿点说。

  “我跟着大家,到那里我一定要做一名真正的牧羊犬!”阿洋说。

  它们又恢复了轻快的步伐,一路向北。

  “阿灰,你好几年都没回去了,你的伙伴们还认识你吗?”阿猪问。

  “肯定认识,因为它们的模样我还都记得清清楚楚。”阿灰自信道。

  “有没有青梅竹犬的老相好啊?”阿点问。

  “没有,那时候还很小呢。”阿灰有些害羞道。

  “阿灰,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但总是不好意思开口。”阿贝忸怩道。

  “什么呀,那么不好开口?”阿灰问。

  “这也是刮到我耳朵里的,你……你和阿咪……”阿贝一触及到感情问题就变傻。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和它只是好朋友,在我最饿的那段日子里是它帮的我,它说同类要互相帮助,还鼓励我继续做平安街的卫士,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回平安街。”阿灰又默默地垂下了头。

  “还惦记着阿咪啊?别想了,到了村里让阿灰给你介绍个更好的,是吧阿灰?”阿猪说。

  “可以啊,不过这方面我不在行。”阿灰很憨厚地一笑。

  “阿灰,村里有电视吗?”阿洋问。

  “你也太小瞧现在的农村了吧,如今有钱的都在乡下,他们才不会挤在空间狭小、空气污浊的城里呢。”阿点说。

  “阿点说的差不多,村里都盖起了小洋楼,洋花园都比你们家的那个要大。”阿灰说。

  “Great!”阿洋高兴道。

  “阿灰,你主人不还在城里吗?你到村里有地方住吗?”阿猪问。

  “我在的那户人家有四口人,城里的是老主人,他的儿子和儿媳妇都在南方打工,孙子去年考上了大学,开学前还到城里看过我一回,给我带了许多我最爱吃的东西,临走时还哭了。”

  “那家里肯定没人住了,我们可以住进去,顺便帮他们看家。”阿点说。

  “嗯。”阿灰点点头。

  走着走着,阿贝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阿贝?”阿点问。

  “我要回平安街,不能和你们一块去乡下了。”阿贝说。

  “为什么啊?”阿洋惊讶道。

  “还不是为了阿咪。”阿猪说。

  “是为了我的小主人,如果她看不到我,会考不上大学的。”阿贝说。

  它们都没有说话,都默默地望着平安街的方向。

  “那好吧,你多保重,有时间到乡下来找我们。”阿灰拍了拍阿贝的背。

  “一定会的,你们也要保重。”阿贝流着泪与它们一一拥抱道别,然后踏上了返程的旅途。

  它们望着阿贝渐渐消失的背影,面无表情。

  又走了一会,阿点也停住了,它说:“我想了想,我不能离开我的主人,眼看他们就复合了,如果没有我帮他们联络,可能永远都不会走到一起了。”

  阿点也走了。

  没过多久,阿洋也决定离开,它说:“我现在一闭上眼就会想起我的主人,其实他很可怜,没有老伴,孩子在国外,当初他选择回国是因为他在那里处处不适应。他常常因为孤独而独自哭泣,每天都对着我说很多心里话,回国时他什么也没带,就带来了我,他说我就是他以后的伴。我真的不能离开他。”阿洋流下了眼泪。

  “我住过你的卧室,知道你主人为你付出了很多,你应该回去,我们后会有期。”阿灰与阿洋相拥而别。

  “阿猪,你不回去吗?”阿灰问。

  “不回去!他们想赶我就赶我,想留我就留我?没门!何况他们也没说叫我回去啊?我们走!”阿猪毅然决然地大步向前。

  (二十二)

  警方接到举报电话,得知阿灰它们已逃出平安街,于是马上派出了两辆警车八名警员火速追赶,侯队长亲自挂帅。

  警车在阿咪家楼前呼啸而过,阿咪本已提到嗓子眼的心几乎就要跳出来了,此时已帮不上忙的它只能为它们默默祈祷了。

  “侯队,这次抓狗用麻醉枪还是直接上手枪?”一名警员问侯队长。

  “其它的用麻醉枪,阿灰直接用手枪。”侯队长望着车窗外说。

  “Yes,sir!”

  说起侯队长,他可是个不同一般的狠角色。他有一只比警犬都灵的鼻子,有一双比鹰都敏锐的眼睛,有两条比鸵鸟都善于奔跑的腿,有一颗比豺狼都冷酷的心。除工作外,他基本都是跟动物打交道,什么打鸟逮兔子钓老鳖,洋洋一流,动物在他手里可谓服服帖帖。从警以来,他总共为平安街铲除“疯狗”近百条,被誉为“打狗英雄”。要不怎么说他那条比猴都灵活的阿圣,再能也飞不出他的手掌心。前些日子,阿圣被一只大公鸡狂追百十米,本来就经常受惊吓的它落下了精神病,侯队长一怒之下将那只公鸡宰了,亲自给阿圣做了鸡汤来为它补体招魂。可谁知阿圣猴心不改,刚恢复了七八成就爬树掏鸟窝,结果摔了下来,多处骨折不说,神经系统严重受损。侯队长通过社会关系请来了附近最有名的兽医、动物心理专家和骨科大夫为阿圣会诊,虽说身体已无碍,但神志已很难恢复,基本上成为了一条疯狗。动物心理专家委婉地说:“你家阿圣真要去西天取经了。”打了无数条疯狗的侯队长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爱犬竟也成了疯狗,也凑巧在这时,他接到了缉拿阿灰它们的指示,一肚子的火气终于找到了倾泻的对象。

  刚出平安街,他们就沿途捉住了正往回赶的阿贝、阿点和阿洋,又向前开了一段后,侯队长下车走到了路边的草丛里。

  “看到它们了侯队?”一名警员问。

  “我根据刚才捉到的最后一条狗的行进速度推算,它们应该走到这里,而且附近只有这一片能够藏身的草丛,所以我敢肯定它们就在里面。小涂,你带两个人立刻将草丛北面的出口封锁住;小苟,你看好车上的狗,继续巡视路面;其他人和我一起对草丛展开地毯式搜索,注意,动作一定要轻,不要一听见动静就开枪,一定要看准,明白吗?”侯队长布置道。

  “明白!”

  “行动!”侯队长一声令下,围剿展开了。

  狗能嗅出人的气味,但侯队长却能嗅出狗的气味。他出警时从不带警犬,不仅因为他的嗅觉灵敏,更因为他怕狗会因动情心而误事。

  他轻轻拨开杂草,双眼环视四周,两耳兼听八方。突然,他只觉脚低一陷,好像踩到了什么柔软的东西,一抬脚方知,是一坨狗屎。他没有生气,反倒像踩到钱包般兴奋。他将一根手指插到那坨大便里,不由自主地笑道:“很热乎啊,你们跑不了了。”

  侯队长仔细查看了杂草的倒伏情况,并顺着它们留下了蛛丝马迹向前搜寻,终于,他看到了阿猪那肥硕的屁股。他慢慢走到阿猪的身后,然后一把掐住它那粗实的脖子,阿猪大叫一声,向后用力挣脱,但此时侯队长的脚已经卡在了它的屁股后面,顿时动弹不得。

  阿猪也被关到了警车上,只有阿灰还在与侯队长苦苦周旋。

  “阿灰,我看到你了,不要再躲了。”侯队长用障眼法诱使阿灰活动。

  此时,包围圈越来越小,他们的动作也越来越慢。

  他们将包围圈缩到了半径不足两米的密草丛里时,侯队长下令停止向前,然后掏出枪,朝地上打了一枪,可未见里面有动静。这让侯队长很是疑惑,心想,难道这个阿灰是聋犬?于是他们继续缩小包围圈,可直到四人撞到一起也没在里面发现阿灰。

  “妈的,没想到竟被一条狗耍了!”侯队长颇为恼火,他大概不知道,阿灰就是从田间草丛里长大的。

  “是不是阿灰已经跑了,阿猪因为行动迟缓留在这里了?”一名警员问。

  “你说的有道理,可这里却分明有两种狗的脚印,你作何解释?采用第二套方案吧。”

  “明白!”警员领到侯队长的指示后,立即向警车跑去。

  侯队长也从草丛里撤了出来,神情严肃。

  “烧!”几名警员用小型的火焰喷射装置向草丛里喷射火焰,枯草借着秋风瞬间化作燎原之势。

  侯队长穿过马路,到对面的小商店里买了一包香烟,店主问他说:“警察同志,这片草丛里有什么?怎么既开枪又放火啊?”

  “在你店前开枪放火你还不高兴?这不是预祝你们店‘名声在外、生意兴旺’吗?”

  “也是也是,呵呵。”店主强作欢颜道。

  “好好做你的生意,其它的少管。”

  枯草很快就被烧完了。

  “这下它死定了,你们今晚可以吃红烧狗肉了。”侯队长笑着对警员们说。

  阿贝它们在警车上目睹了全过程,狂叫不止。

  “还是没找到!”小苟报告说。

  “什么?”侯队长一脸惊愕。

  “怎么办,侯队?”小苟问。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侯队长有些生气,狂吸着香烟。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要相持到晚上,阿灰就安全了。此时的它正躲在车底的轮子后面。其实在他们搜索草丛时,阿灰就故意留下了一些迷惑他们脚印,当他们缩小包围圈时,它偷偷钻到了车底,没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却成了最安全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位年轻的妈妈推着一辆婴儿车在对面的商店前停住了。

  “宝宝乖,妈妈给你买好吃的去,马上就回来。”那位年轻妈妈将婴儿车放在商店门前,独自走进商店。可令她没想到的是,由于门前有些下坡,婴儿车开始移动了,缓缓加速朝路中央驶去。

  店主看到后大声呼喊,年轻妈妈下意识回过头,尖叫着跑了出去,可是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因为飞驰而来的卡车距离婴儿车仅有几米之遥了。

  侯队长闻声后立即向卡车打出停车的手语,可如此近的距离,踩了刹车也无济于事。

  可就在这无比短暂的一刻、只容眨一下眼的一刻、千钧一发不容片刻思索的一刻,阿灰从车底冲了出来,像一颗出堂的子弹般朝婴儿车撞去,小车与卡车擦肩而过,缓缓地停在了迎上来的年轻妈妈手里,小婴儿依然在里面熟睡着,并不知道自己险些被死亡之神夺走。

  卡车停住了,所有人呆住了,只有阿灰被高高地抛在空中。这一刻的阿灰在想什么?会想起小时候吗?那时的它调皮得很,整日与小伙伴们活蹦乱跳地嬉戏打闹,它们常常在田野里高高跃起,以为跳这么高就会舔到太阳。它还会想起什么?一定是阿咪给它抛送食物的时候,一个它所见过的最漂亮的狗喂给它所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它是多么的幸福啊。它还能想起什么?应该会有很多,可惜留给它回忆的时间太过于短暂了。

  阿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流出的血在它的周身画了一个红色的圆,就像此时此刻天空中那个红彤彤的太阳。它静静地躺在中间,永远都不会觉得寒冷,永远都不会感到害怕。

  阿贝、阿点、阿洋、阿猪,它们撕心裂肺地呼喊着自己的伙伴,希望它能醒过来,站起来。

  年轻妈妈推着婴儿车跑到了侯队长跟前,拉着他的手激动地说:“太……太感谢您了,这一定是您训练出的警犬吧,真的太谢谢您了!”

  侯队长没有说话,蜡像一般立在那里,好像魂魄还留在刚才那一刹那间,尚未附体。

  “原来这家伙藏车底下了,够狡猾的。侯队,侯队,我们收工了。”小苟晃了晃呆滞的侯队长。

  “你说什么?”侯队长回过了神。

  “我们的任务胜利完成了,而且还省了一颗子弹。”小苟笑道。

  “滚蛋!”侯队长对他怒吼道。

  不觉间,夕阳已悄然落下,天空垂下了血红的帷幕。

  (二十三)

  各家媒体均将头条新闻由“运动会骚乱”换成了“阿灰的英勇事迹”,又有许多大媒体派记者赶赴大治,比报道运动会时的记者阵容庞大了很多。

  得知此事后,阿贝的小主人写了一篇名为《低下我们高贵的头,给最好的朋友应有的尊重》的文章,并发动全校同学在网上大规模发布。此文很快便在社会上引发了极大的反响,全国各地的网民纷纷表示支持,呼吁全社会关注那些生活在人类社会里的动物们。

  本已决定撤出投资的许多赞助商们又得到了一个宣传自己的大好时机,于是有多家大型企业联名发起并成立了“城市动物保护基金会”,让生活在城市里的动物有了生存保障。

  “立碑?为一条狗立碑?”熊市长拍案而起道。

  “塑像也可以啊。”秘书说。

  “更不行!在市中心给狗立个像,成何体统?”

  “我觉得也不妥,可这件事全社会都在关注,记者一直堵在门外,我们总要有所表示吧。”

  “他们怎么不问问我亏了多少钱呢?”

  “这件事的社会影响比亏的那些钱更有价值,可以借此事树立我市的良好形象,说不定我市还能成为和谐社会的标兵城市呢。”

  “你小子怎么也替那条狗说话?哪个城市会让一条狗来树立形象?”

  “赞助商已经联名成立了‘城市动物保护基金’,我们也顺水推舟做个表示,不就跟那几家大企业又紧密联系在一起了吗?再说说眼前吧,自从阿灰那件事后,平安街每天晚上都有许多狗彻夜狂叫,弄得满城不得安宁,您不会听不见吧。”

  熊市长沉默了。的确,他在任的几年里,真正听进了群众几句话?更何况是一片犬吠声。

  在随后的几天里,又有几条新消息出炉了:市里决定在平安街的中心喷泉里为阿灰塑像,不过增添了许多卡通元素在里面,使得阿灰看上去既勇敢又可爱;市里决心治理棚户区了,不过不用为旺仔俱乐部担心,因为大治市所有的流浪狗都被安排到了基金会开办的流浪动物收容所,据说龙兄虎弟刚到收容所两天,就被一对台商夫妇相中,住进了别墅;还有一条消息让人吃惊,侯队长决定提前离休,把大部分时间倾注在阿圣身上,希望它能早日康复。

  阿贝、阿点、阿洋和阿猪依旧跟着主人生活,不过内心都多了一份自尊。阿仔并没有去收容所,而是独自踏上了远行的路,去开辟自己新的领地,打拼属于自己的江湖。

  大治市的那家电影制片厂将阿灰的事迹写成了电影剧本,明年开拍,目前已在全国五个城市进行演员海选,据说届时会邀请到一位好莱坞的狗明星友情客串。

  (二十四)

  天还没有亮,阿咪朦胧中听到楼下有叫它的声音,它走到阳台向下看,发现阿贝嘴里叼着一支玫瑰花蹲坐在楼下。

  “阿贝?你在干嘛?”阿咪顿时清醒了许多。

  “阿咪,这支红玫瑰是我的小主人买给我让我送给你的,她说男子汉为爱情要敢说敢做。她还说红色代表爱情,虽然我们看不出什么是红色,但希望你能感受到我对你的那片赤诚的心!嫁给我吧!”阿贝擎着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渴望着阿咪肯定的答复。

  毛大婶也被阿贝的叫声吵醒了,透过窗户观察着两个小狗的交谈,虽然她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但她知道这是一个浪漫而又甜蜜的时刻。毛大婶没有打断它们的交谈,只是默默地在看、在想。其实人和狗是一样的,都有向往和欲望,不应该为了自己而去剥夺它们。她与三个女儿关系不好,不是因为没有爱,而是爱得有些自私、有些狭隘。如今,阿咪又要面临同样的时刻,是放手还是强留?似乎毛大婶已经有了答案。她没有再看下去,而是微笑着回到了卧室。

  “好吧!”阿咪给了阿贝一个响亮而又坚定的回答。

  阿贝兴奋地嗷嗷乱叫,并在地上滚来滚去,像是一条上足了发条的玩具狗。

  “嘿嘿,不过还有一个小要求。”稍微恢复平静的阿贝扭捏地说。

  “什么要求?”

  “你在我家的时候,名字要换一下。”

  “叫什么?”

  “辣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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